“来,我来帮你回想一下。你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男子微微的叹息传入了耳畔。
“不急,我们从你有记忆的地方开始,想想你是在哪恢复意识的呢?”
她弯手将黑色的长发整到胸前,缩起脚,抱膝冥想着。
“一个旧医院。”
陌生的天花板。
她缓缓地坐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
肮脏,潮湿,阴暗。手术刀凌乱地摆在台上,病床上的血渍蜿蜒如蛇。
肩膀在阵阵作痛,她发现自己浑身遍布血痕,一条细长的伤痕深深地印刻在了左肩之上。
没有任何的人,唯有一只死去的黑猫静静地倒在一旁。
“哦好的!终于有线索了。”
男子扶正了眼镜,一丝淡淡的微笑浮现在了他英俊的面庞上。
“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么?”
“没什么特殊的,就只有一只死去的黑猫,抱起它的时候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
恍惚间,她闻到了一丝十分特殊而又熟悉的香气,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寻找气味的来源。她站了起来,抱起黑猫,赤着脚,踩在满是灰尘的瓷砖上,沿着廊道缓缓地走着,静谧无音。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说不清楚,不想说。”
“那黑猫呢?”
“我随便在棵树下把它埋了。”
“好吧……是只什么样的黑猫呢?”
“就是纯黑的……很漂亮的一只黑猫。怎么了?”
“没,只是想起来一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男子默默地记下所有可能的线索,靠在沙发上示意她继续回忆。
“当时我浑身是血,便找个水池洗了下澡。随便找地方拿了套衣服,之后沿着小路走就到了城里了,那会儿我才发现这异变。”
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要往哪里去?她浑然不知,全凭本能与直觉,顺着气味,向着前方走去。
四周空无一人。小卖部的门面大敞,锈迹斑斑的小货车还打着双闪靠在路旁。仿佛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村镇里一片死寂。
进到城里这种感觉就更可怕了。红绿灯闪烁,小车仍纹丝不动地停在等候区。自动门还在运作,却再也等不到来往的行人。面前的高楼大厦与身后的破败村镇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人类的踪迹却依旧无处寻觅。
“所有人都不见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是男子最好奇的一点。清晨他从客房里醒来,前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时,菜品还是热乎乎的,但周围一个服务生都没有,厨房里也是空无一人。正惊讶时,他看到了美丽无比的她,一身雪白的连衣裙,笔直地朝着自己走来。
“嗯……命中注定的直觉?”她嗅着空气中萦绕在男子身上的特殊香气,莞尔一笑。
他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重新开始思考当下的状况。
异变的原因依旧是毫无线索,当下也不排除有其他人存在的可能性,思索再三,他觉得此时最好还是尽可能的去和其他人汇合。
“呐,我说。”
她百无聊赖地托着脸,随意地问道。
“嗯?”
“你又是怎么在这里的?”
“这还用问,我当然是一开始就在……”
他说着说着沉默了,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到窗台前,拉开了窗帘向外眺望。
远方,金字塔尖的斜阳在缓缓滚下,漫天的黄沙逐渐侵蚀了天空,朝着城区滚滚而来。
“我是……怎么回到这的……”
天空渐渐泛黄,前方的绿洲已经隐隐可见。
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跨越千年的风沙毫不留情地啃食着年轻考古学家的头纱,纵使令他魂牵梦萦的卢克斯残壁偶现眼前,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沙尘暴,他也只好咬着牙,让领航人牵着骆驼继续向前。
他痛苦地呻吟着,她担心地扶住了他,让他坐回了椅子上。
阳光从金字塔的塔尖极速褪去,风尘已经开始使他的视野模糊。领航人带着他躲在了一个灰黑的崎岖石壁下,人工开凿的洞门随处可见。
“卢克斯……这是卢克斯城区……我想起来了!我进了帝王谷!我没有出来,我应该还在帝王谷里啊!”
“会不会是你的同伴把你扛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一趟帝王谷。”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开始躲闪了起来,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她把一切看在眼里,趁男子收拾行囊时,偷偷地在背后藏了把水果刀,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收拾好必要的东西后,先去厨房搜刮了些罐头塞进包中,带足了水,接着就直接去了马路,在红灯前找到了一辆已经发动的越野车,直接顶开前车,上人行道,朝着帝王谷径直而去。
大漠悠悠,孤烟袅袅。纸莎草摇曳在尼罗河畔,驼铃声却不再听闻。
“一路上都没看到骆驼什么的呢。”
他注视着前方逐渐逼近的沙尘暴,踩足了油门。
“没准,所有生物都消失了。”
“真是寂寞,看来见不到它了。”
“它?谁?”
“一只黑猫,虽然只一块生活了几天,但也有点感情了,大概吧。毕竟猫这种生物,你完全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
似乎有个小石块投进了她沉寂的记忆之海中,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猫,啊……”
她看向窗外,将法老埋葬了千年的黄沙开始不停地扰动着,绿洲渐渐浮现。
“说到猫,在古代,这里的人有多喜欢猫你知道么?他们甚至还把猫做成了木乃伊。在塔尼斯城郊甚至还发现了三十万具猫木乃伊,没准这里也有呢,毕竟有个猫神塞克赫麦特的神庙。”
“等等,你说,谁?谁的神庙?”
“塞克赫麦特,猫神塞克赫麦特。虽然有时也称呼为战神塞克赫麦特,样子此时就会化为母狮。她还有个姐妹叫巴斯特,也是猫神,却是掌管丰收之神。这个神庙可从来没被其他人发现过,我是第一人呢,本打算回来就发表出来……怎么,想起些什么了吗?”
塞克赫麦特和巴斯特。
她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嘛,不着急,早晚会恢复记忆的。我们快到了,沙尘暴也来临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
一边嘀咕着有车真好,他一边绕开了一座大沙丘。绿洲近在眼前,然而他却愣住了。
“奇怪,石墓怎么不见了!”
“石墓?什么石墓?”
“我之前来的时候,被领航员骗说有一个又便宜又在帝王谷里的旅馆,结果到了后才发现是平民的石墓,用一块巨大的黑色花岗岩雕琢出来的好多墓室的石墓。我的那间连门都没有。为了躲沙尘暴我在那停尸台上睡了好几天,风向转了时还不得已把隔壁无主的棺材板拆了当门扉挡风沙。”
“你也是够缺德的……”
“没办法啊,我受得了但小家伙不一定受得了啊。先不说了,奇怪了,我记得石墓就在这,不可能有错的。”
他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滚滚黄沙,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小家伙?就你之前说的那只黑猫么?”
“是啊是啊是啊,你重点很奇怪啊,别问这么多了。我们估计得躲车里了,但愿这车撑得住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望向了前方的沙丘。
“再往前开开看?”
“只能赌一把了。”
他咬咬牙,狠狠地踩了脚油门,车子瞬间加速冲上了沙丘,紧接着飞跃而下,撞上了个十分坚硬的物体。
他还晕得七荤六素找不着北时就被女子给拉下了车,搀着进了一个没风的房间。
灰黑的石壁,光滑的平台,以及一面满是缝隙的棺材板挂在门前,摇摇欲坠。
“这么巧……”
他还来不及感叹,风沙透过了缝隙,瞬间糊了他一脸。纵使他奋力堵着门,巨大的风压还是使得门儿发出凄惨的悲鸣。
“快把包里的床单拉出来!”
男子声嘶力竭地吼着,进了满口的沙。她会意地从大包里抽出从酒店里顺下来的床单,罩住了整扇门。堵了不知多久的门,风声总算平缓了,沙尘暴的前锋过去了。这扇门挺住了,俩人纷纷瘫倒在地。
“哈哈……上次就我一个人堵着门,小家伙还悠闲地在那石台上舔着脚,明明给它吃帮它挡风给它取暖,却也不来给我加下油,真是薄情。”
“这回我不是来帮你了么?”
“哈哈谢谢啊。现在门外风沙也大,咱等明天再进神庙吧。”
他累得眯起了眼,全然没注意到刚才就已经愣住的她,死死地睡过去了。
搬开了曾经放置法老尸骸的石台,打开了暗门,跃过了流沙井,总算看到了巨大的塞克赫麦特神像,在此之前从未受人惊扰,美丽而又孤高地在这伫立了数十个世纪。他摘下帽子,伸手触碰这惊为天人的旷世杰作。
石碑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脚下,被空气氧化,由法老亲手刻下,正逐渐褪色的象形文字诅咒着每一个惊扰她的人。
“凡人若扰乱了她的安眠,塞克赫麦特与拉神必将张开翅膀降灾于他的头上。”
兴奋,喘息,不安,绝望。
他仿佛看到一只巨鹰盘旋在他的头顶,无数的猫木乃伊从土里钻出,发出令人心寒的惨叫。
他转身逃跑,猫木乃伊的行动却更为迅捷,飞身撕裂了他的背包。年轻的考古学家抛下所有负重拼死狂奔,却一不小心踏进了前方的流沙陷阱。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绝望地游动着,细腻的沙石仿佛透过了他的鼻腔,淹没了喉咙,渗进了他体内的每一处血管。即将死亡之际,却又被人从沙砾中抽了出来。好不容易得救了,眼前又是一片末日的景象——无数的猫木乃伊掘开了柏油路,挖穿了沙石,从地下钻了出来,肆意撕咬着毫无防备的行人,再将尸块拖回了黄沙之下。他逃回了酒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听着门边的抓挠声,无助地望向远方。夕阳再度染红了天际,而城内也逐渐复为一片死寂。
一阵剧痛突然从手边传来,惊醒了满头大汗的他。
“喂,该起床啦。真是的,拿被子闷你都闷不醒,你是有多能睡。”
她不满地缩回了石台上,继续吃起了罐头。男子看了看手上深深的牙痕,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他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一言不发地走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喂你干什么?!”
“谢谢……”
她诧异地看着他,不过一下子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
“不用谢。不过……”
她保持着微笑,狠狠地朝他的裤裆来了一膝盖,再一脚把他给踹开了。
“哪怕是恩人,打扰我吃饭都是要被天罚的!”
“哈哈……还真是……薄情啊……”
刚说完话,他疼的再度眩晕了过去。
门外的风沙还是有点大,两人把床单撕成大小合适的布片,围在脸上来防止黄沙的侵蚀。
明明表针显示是早上七八点,天空却还是一片昏黑。能见度很低,幸好神庙所在的陵墓不是很远,俩人还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法老的石雕之前。
垮塌的石柱,倾斜的纪念碑,斯芬克斯的身影忽闪忽现。雄伟建筑早已不复往日辉煌,残垣断壁间却依稀可见昔日全盛时的壮观。
男子心情复杂地看着身后的黄沙,打开手电筒,领着她进了墓穴。
墓室不是很复杂,一下子就进到了主殿。他诧异地发现早应移交给博物馆的法老之棺竟然还完好地安放在石台上,男子忐忑地检查了一下,的确是真品无误。拉美西斯二世的目光使人生惧,他哆嗦着向她示意了一下,俩人一块搬下了金灿灿的木棺,挪开了停放木棺用的石台,一条隐秘的暗道直通地下。
“小心,下面有流沙井。”
他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踏下每一级台阶。兽型的塞克赫麦特石像分坐两旁,排排的象形文字昭示着神庙的主人。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他们跃过了陷阱,总算来到了神像面前。
他惶恐不安地抬头仰望巨大的石像,这里的一切都宛若梦境中的展开。自己究竟来过这里么,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城区的,所有人怎么都不见了呢,真的是古神的诅咒么?
“快看,这神像脚下好像有个石碑,你去解读一下吧。”
突然的呼唤使他有点猝不及防,他颤抖着整了整眼镜,深呼吸,待情绪平稳后走到神像脚下,看向了本应是色彩斑斓的石碑。
“这……怎么蒙了这么厚的一层灰……”
一个字都看不清,他正要伸手触碰,梦境中的景象又让他再度颤抖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觉得每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大脑就愈发地混乱,歇斯底里感也愈发浓重,仿佛一双手正温柔地握着他的喉咙,慢慢的,渐渐地,使他彻底窒息。
“你说,会不会我碰了这个石碑后,所有人又都出现了呢?”
他强压着内心的惊恐,向女子询问道。
“没准是呢,应该是吧。”
她随意地答着,仰头看着石壁上的宏伟诗篇。
他看了眼脚下,地面没有任何异动,可他却觉得只要自己一不盯着这堆黄沙,底下就会突然窜出几只猫木乃伊来。
这一切实在是太虚幻了,怎么可能因自己的一次触碰就让所有人都消失了呢?铭文上分明写着是让冒犯者承受诅咒啊。
等等,只让冒犯者承受诅咒?没准所有人都还活着,只有冒犯神灵的自己才被打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这个想法让他欣喜不已,如释重负般地喘了口气,自己终于不用背负那份沉重的责任感了。然而没一会儿,喜悦感转瞬即逝。
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迟疑地望向身后,她撩开了挡在面前的黑色长发,依旧在默默地看着壁画。
进到神庙的明明只有自己一个,连领路人都没跟进来。那么,她是谁?
正当他死死地盯着女子时,一个久违的声响撕裂了神庙的宁静。
“喵呜。”
他顺着声响迅速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只洁白如玉的猫和一头巨鹰,它们就站在石碑上方,冷冷地看着他。
从未见过如此雪白,毛色如此纯净的白猫,而那头同梦境中一般的巨鹰才是使他真正恐慌的所在。他后退了几步,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抬头望着两个不速之客,手电筒的灯光向上扫过,不经意间,他瞥到了神像的面容。
啊,我都懂了。
他突然开始冷笑起来,女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哎哟怎么多了一只鹰和猫……你怎么了?”
“是啊,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他继续笑着,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女子。她也略显惊恐地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后退。
“够了,别再瞒我了,这就是你的神庙吧,塞克赫麦特。”
“你在说什么……”
“看看你自己的神像吧,塞克赫麦特!古代的工匠是多么的神奇啊,竟能将一个石像雕刻得与神灵如此相似!”
她沉默不言,男子流着泪,继续说道。
“受诅咒的只有我一人吧?你们这群古神是多么恶劣啊,让我看到那种场面,将我诱骗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从始至终都没骗过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生终至死,死即为永恒。只要你在这里,在这个我编篡的幻境之中先受诅咒再死一次,你就能在此化神作鬼,现实的同一诅咒便不再有效,你也能继续在现世存在下去。”
“我真的能信你么?”
“你只能信我。”
他抹掉泪,无奈地摇着头,重新戴上眼镜,走到了石碑之前。
又要死一次了么?
他咽了口口水,掏出工具,细细地扫清了石碑上的尘埃。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白猫依靠在石碑上,戏谑地笑着。
“你这个骗子!!”
精神崩溃的他愤恨地砸了手中的工具,朝着女子直扑了过去,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姐……姐……”
她无力地呼喊着,充斥着怨念的呼救显然把白猫也给惊吓到了,浑身白毛骤然炸起。巨鹰腾上穹顶,盘旋着寻找攻击的时机。
她双手扑腾着,拔出了别在身后的水果刀,朝着男子的手戳了下去。他却突然松开了双手,躲开了攻击的同时勾住了她的手腕,将水果刀夺下,顺势一刀划开了她的胸膛。
鲜红的血,震撼脑髓的惨叫,崩塌的黄沙。
地面开始垮塌,连空气都在碎裂。无论是猫,鹰,她,还是他,通通坠向了无垠的黑暗。
……
我终于,死了么?
不,你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死去。
一双锐利的鹰眼刺破了黑暗,他的灵魂被鹰爪勾住,狠狠地甩在了坚实的地上。
“喂,喂!快醒醒!你怎么倒在这,地震了!快先出去!”
他疼的睁开了眼,却看见领航人惊恐地拍打着他的脸。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塞克赫麦特的神庙之中。令人意外的是,他看到了一团黑色的小毛球,正朝神像缓步走去,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小家伙……”
“对于这个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本没有拯救任何人的权利与义务。”
黑猫说话了,这把领航人着实吓得不轻,祈祷着跪在了地上。
“本猫巴斯特,无亲无主,占地为王,纵横一方。你我,已两不相欠。”
它跳上了石像,钻进了其后的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俩人无言许久,见穹顶的砖块逐渐脱落坠下,才慌慌忙忙地跑出了神庙,逃离了墓室。
“总算跑出来了……巴斯特保佑……”领航人不停地念着祷词,地面的晃动却全然不见消停。
等在墓室门前的骆驼不安地走动低吼着,难得一见的乌云遮蔽了天空,鸟儿们却反而纷纷飞向天空,迟迟不敢停止盘旋。
过了许久,地震总算结束了。俩人深喘了口气,骑着骆驼回到了城区。
年轻的考古学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安地将自己锁在酒店的房间里。不过这次的发现过于重大,他还是通过网络发布了关于塞克赫麦特神庙的发现。没过多久,就连石碑的诅咒都传遍了卢克斯的大街小巷,世界各地无数的考古学家也纷纷接踵而至。
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已是满脸憔悴的他总算应邀参加了一场关于神庙的探究会,打算在这之后便坐飞机回到自己的故乡。久违地沐浴了阳光,他感觉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喝了瓶汽水,检查了下报告,叫了辆车,和司机聊了会儿天,却发现他绕路了,愤怒地和他争吵了起来。不是很愉快地下了车,进了博物馆,戴上了礼帽。总算来到了内部的会议厅,正当他要进门之时,一股寒气由背后缓缓升起,扶上门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由内而外的,仿佛冻结了他的每一颗细胞,每一寸肌肤,直至脑髓。
“喵呜。”
白猫站在他的身后,戏谑地笑着。
他抛下了报告,甩下了礼帽,撞开了人群,发疯似的跑向了博物馆门口,看见了刚才的司机,把身上所有的钱通通丢给了他,朝他怒吼着,朝他哀求着,求他快点带自己回酒店。司机不明所以地询问着,他崩溃地拔出了腰间的水果刀,这才强迫着司机踩上了油门。
地面再度开始晃动。无数的猫木乃伊掘开了柏油路,挖穿了沙石,从地下钻了出来,肆意撕咬着毫无防备的行人,再将尸块拖回了黄沙之下。梦境中的画面在此重演,惨叫声不绝于耳,肉沫血块四处横飞,司机惊恐地合上了所有的窗户,在即将到达酒店时,轮胎却不知怎么回事皆数爆裂。底座在不停地泛着火花,他踹开了车门,躲开了所有的撕咬,一路狂奔,跑上扶梯,进了房间,将四重锁死死地锁上。门外传来了些许的抓挠声,一会儿又都消失不见。待夕阳再度染红了天际,城内也逐渐复为一片死寂。
咚咚咚。
是人敲门的声音。
“谁?”
“你好,我是酒店的经理,有事想请你出来谈谈。”
“不,不,不!我哪也不去!”
他抱着双腿,蜷缩在床单之中,瑟瑟发抖。
门外不再传来话语声。
砰!砰!砰!
他们似乎开始撞门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哪怕饿死也不再出这个房间一步!!!”
他像个女人般尖叫着。门外却不顾他的应答,硬生生地撞烂了门。愤怒的当地人们包围了他,把他扛出了酒店,抬到了帝王谷,丢进了塞克赫麦特的神庙。无数人跪在宽阔的殿堂前,像猫神祈祷着。看到他来了,失去亲人的人们痛哭流涕地举起棍棒,将他抽打了个半死。众人抬着奄奄一息的他,将他供奉于塞克赫麦特的神像之前。祭司手举曲若波浪的祭刀,吟唱起祷词,希冀献祭这个扰乱猫神安眠之人能平息她的愤怒。
他连哀嚎都无法发出,眼睁睁地看着祭司划开了他的腹部。鲜血喷溅而出,疼痛彻入骨髓,他的生命之火却摇曳着,迟迟不灭。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对谁道歉,在为何而道歉。只凭着本能,痛哭流涕着,不停地道着歉。
就连祭司都没能看见,一只纯黑的猫站在了祭坛之上。只有他发现了,它就静静地站在那,默默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恨你……”
“喵呜。”
黑猫灵巧地跳到了他的胸上,舔了舔他的脸颊,带着他的意识,一同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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